我与遂昌金矿之间,就像是一对意重情深、却又始终无法长相厮守的痴男怨女,总有着那么一些丝丝缕缕难以割舍的情缘。
遂昌金矿于七十年代初期成立之时,我正好三岁。一弹指顷,我已过了不惑之年。几十年光阴匆匆如白驹过隙,留下更多的是点点滴滴对那方水土的不断想念。悠悠四十年,遂昌金矿就像是从一个“呱呱”落地的婴儿,一天天地成长,一天天地变化,一天天地进步着。七十年代的遂昌,那些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伯伯们,大都生长在山高水长的山沟沟里。老实巴交的他们,根本无法想象能从地底下掏出黄金白银的矿山是什么个样子。我却非常幸运,虽然从小在天高皇帝远的小山村里长大,却有一个较为能干的父亲。父亲退伍后,被分配到县城的某单位开大卡车,也算是吃皇粮的。我也自然跟着揩油,五六岁不仅坐过汽车,还坐过了火车,牛得不得了。
父亲的单位和遂昌金矿有业务往来,为此他经常要往金矿跑。有时候父亲前往金矿之时,也会带上我。懵懵懂懂中,我也渐渐知晓了原来在我们这方看似贫瘠的土地下面,还悄无声息地躲藏着让人神迷心醉的真金白银。在大人们谈话时的一脸羡慕中,也明白了拥有金矿即意味着拥有了财富。儿时的印象中,坐车来到矿区不仅一路颠簸,且道上灰尘满天,不算得是一个好去处。整个矿区位于大山的半山腰上,地上尾矿石、矿渣到处堆放着,似乎有些凌乱。那些貌似丑陋的废石,很难和灿烂金光、夺目耀眼的金子联想到一块去。
后来父亲换了工作,我也基本呆在乡下老家,和这方水土就相隔了开来。接下来读书、谋生,东游西走。日子久了,也就渐渐淡忘了一些什么。
二十世纪初,遂昌政府的智囊团们发现遂昌虽地处偏僻,却空气清新、水秀山明,发展旅游业有着大好的前景。遂昌金矿环境优越,文化底蕴深厚,自然成为旅游开发试点区域之一。2003年,遂昌金矿在县政府的大力支持下,事先开辟了明代时期的部分矿业遗迹作为试点。意想不到的是,短短的两年时间,收获竟然不错,还被国土资源部列为浙江省首个国家矿山公园建设项目。
从古至今,文人大多是穷愁潦倒的。荒凉的悲剧意识爬上心头时,惟有与寂寞的山水亲近。我和一些所谓的文人骚客也时常到处游山戏水,自然少不了要来到神秘清幽的金矿矿山公园游逛。矿山中人才辈出,会舞文弄墨的也大有人在。后来多次应邀前往,我也尝试着写过一些那里的散文游记。
矿山从盛唐开采至今,千年悠悠一晃而过。明代县令汤显祖在遂昌上任时,对朝廷在遂昌金矿的大肆开采甚为恼火,最终不惜以辞官抗争。但仙县中非凡的山水却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。短短的五年期间,不仅完成了处女作《紫钗记》改定稿和代表作《牡丹亭》初稿,还留下了较多的有关矿山的绝美诗文。
最初,我心中一直对金矿的旅游开发存有疑虑。自认为矿山中无非就是一个个深不可测、潮湿阴暗的矿洞,没有什么好游玩的。后来才明白,自己不仅才疏学浅,更为目光短浅,也难怪至今依然是穷酸秀才一个。矿山公园自开园以来,在下陆陆续续的也到过园中该有几十余次。每一次走近矿山,都会有不同的收获。矿山公园就像是一个藏于深山的大家闺秀,妩媚多情、神秘典雅,吸引了各地的游人争先恐后地前来一睹风姿。他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的从唐朝的矿洞中走过,又瞬间莫名地穿越到了明朝的时代,还未能缓过神来,又重新回归到了现代。那是何等的不可思议。每一次穿越过后,都会让你心潮澎湃,思绪连绵。一个个保存完好、不同年代采矿后的遗迹,是各个时代矿工的血与泪的见证,让每一个身历其境的人见了都不得不为之肃然起敬,感慨万端。
站在矿山公园半空中的铁索桥上,临风摇晃之时,我忽然又想起了已故的老父亲。父亲年轻时也算得是半个才子,虽然驾鹤西去已多年,但他老人家对我的一些教诲至今依然历历在目。父亲也喜欢读书写作,记得当年也写过一些有关遂昌金矿的文字,只是手稿均已失存,心中甚为遗憾。他老人家亲历了矿山多年来的沧桑变化,感情颇深,直到退休后重病缠身时还经常打听着矿山的发展情况。他老人家如果能够看到现在的矿山公园中天天游人如织,车水马龙,心中又该是何等的欣慰。
悠久的采矿历史和完整的矿冶遗迹,成为了遂昌金矿二次青春的再生。矿山公园拥有风格各异的大小景观共几十余处,园中秀山丽水,草木郁郁葱葱。唐代金窟里更是洞中有洞,洞洞相连,犹如一个迷离扑朔的地下迷宫,让人叹为观止。这里为全国唯一的“中国黄金之旅”,有幸在黄金博物馆的金库中拥抱亲吻一次十几公斤的大金条,或者在金池中能淘得几粒小金片,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。
当我非常幸运的从银坑山水库中邂逅了有着“水中大熊猫”美称的“桃花水母”时,眷恋不舍地坐在了矿山中玲珑精致的小火车上,一路摇晃着百感交集的从明代金窟又穿越到了现代,几百年的光阴就在仰天一笑中飞瞬即逝。遂昌金矿一路凯歌的四十年,也是仙县遂昌巨变的四十年,更是中国黄金产业发展的四十年。从依托矿产资源生存到如今的“绿色黄金世界”大开发,真真切切的见证了遂昌金矿近半个世纪的历史变迁。
每一个见证了遂昌金矿几十年沧桑巨变的人们,留在心中的,我想:不仅仅就是为了做一个黄金梦那么简单吧。(作者:唐昌跃)